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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立民:北师大文学院会变为商学院么?

※发布时间:2016-9-25 17:32:39   ※发布作者:A   ※出自何处: 

  教大学30多年,笔者几度涉足文学写作的教学。看看那些程式化的教材,看看教材里千篇一律的例子,曾经文学过一阵的笔者哑然失笑。只好自己选一些作品念念。这门课是最需要社会阅历、最需要生活基础、最需要创造力与灵活性的“课”,但是在大学里,它没有丝毫特

  近来,北师大作家硕士班的高调招生引发了热议。

  究竟是不是“跟风”或者“邀宠”或者“广告”,窃以为没有太多讨论的必要。二十多年前,北大武大北师大西北大学作家班一呼百应而人才济济,邓友梅、蒋子龙、王安忆、莫言、张抗抗、刘震云、余华、迟子建榜上有名,莫言就是在北师大取得的文艺学硕士。毕飞宇说“作家能够被教出来”,说话之际正是彼时的背景之下。因为有以上诸位的写作基础,有20多年前教师的质量与敬业,有作家班同学的切磋砥砺,彼时“能不能教出来作家”是个几乎不必讨论的伪问题。彼时,文艺青年皆以能够侧身作家班而感到自豪。记得有武大作家班的朋友回忆说:易中天先生教武大作家班,开门见山:我的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作家,哪里有资格教你们!

  更有意思的悖论是:声称“不培养作家”的老一代学者恰恰是最有资质培养作家的良师。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杨晦说“不培养作家”,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朱东润也说“不培养作家”,无奈二位均才华横溢,教出的弟子里作家一大把。

  上世纪八十年代,华东师大徐中玉先生规定凡创作上取得成绩的学生,毕业论文可用文学作品代替比现在“教学评估”制度下刻板地“编花篮”式的毕业论文(更不必说抄袭下载严重的形式主义)理念先进了一大截。以至于笔者如今提出同样的“新闻系深度报道可以代替毕业论文”变成了“有新意”的“教学改革项目”,想想真不无倒退的幽默。

  现在的问题在于:诸家高校还有几多杨晦、朱东润、徐中玉、童庆炳这样的培养或者“不培养”作家的老师?笔者的母校河南大学没有办作家班,然而任访秋、高文、华锺彦、宋景昌、刘炳善、刘思谦哪一位不是作家、哪一位不是欣赏水平一流的评论家?现如今,稍微有点才气的大学教授在创作吗?没有。都在填表,填得头昏眼花沟满壕平七窍生烟,哪里有心思去抒情。思想深刻、著作等身的画家陈丹青先生,从来不说自己是作家,他之所以辞去了人大的博导,因为“教学计划、教学大纲、教学思想、教学评估,是艺术学院的头等大事:没完没了的表格、会议、研讨、论文,加上满坑满谷的教材艺术学院从未像今天这样臃肿庞大,像今天这样充斥办学的教条。”这样“表格化”的教育体制,还能够培养出当年的一代天骄吗?

  这一回,北师大请去了格非、李洱、严歌苓、李敬泽、邱华栋,确乎资质可观,前景堪乐。然而,仿佛广州恒大囊括了大把国脚,拥兵自重,其余球队望洋兴叹一样,其他高校是否还能够请到格非、李洱、严歌苓、李敬泽、邱华栋呢?恐怕也就只有欣赏的份儿了。而且,这个班能像25年前那样自由吗?是不是继续纳入“填表要钱”的格式塔?如何检验其“教学效果”呢?用“吐槽源”鲁迅文学奖?

  再说生源。看江苏卫视的“非常勿扰”,颇有几位女嘉宾的职业是“作家”,听听有关写作与生活的高见,吓得笔者这二十几年前的“作协主席”后脊梁骨发凉。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“一本书主义”,倾尽心血写著作,文字就是自己的命。而是拿三万块钱就是一本长篇小说容易得像盘子里取带把儿的烧饼。靠给炸碎情妇的段义和行贿升官至山东齐河县书记的李凤臣,2005年5月至2006年9月“忽如一夜春风来”,连续出版了7本诗集,诗作在国家级文学刊物上遍地开花,很快成了“国家一级作家、中国作协会员”,多次召开全国级个人诗歌研讨会,颇有权威导师参加。试想,此辈硬通货开路“联络感情”之后,报个作家班,你能够阻止吗?靠“新概念作文”获奖上大学的办法为什么难以为继,就是因为文学写作不像答数学题,写作没有个标准答案,见仁见智而人为因素过多。在文学已经被“边缘化”既久的今天,在广大读者当中有影响的苗子有多少?如何筛选、谁来决定呢?据说北师大第一批学生已经有了目标,那么,招生手续如何办?学校说了算还是作协说了算还是民间认可?亲亲疏疏如何处理?人大蔡荣生那样的招生腐败能不能杜绝?

  与谁去教、谁来读的问题直接关联,还有一个如何教的问题。

  教大学30多年,笔者几度涉足文学写作的教学。看看那些程式化的教材,看看教材里千篇一律的例子,曾经文学过一阵的笔者哑然失笑。只好自己选一些作品念念。这门课是最需要社会阅历、最需要生活基础、最需要创造力与灵活性的“课”,但是在大学里,它没有丝毫特殊之处,也照样是“培养目标、实践环节、办学定位、主要特色、团队组成、对应学科、知识模块、预期效果、思路设计、引导方法、组织形式、教材建设”乃至“集体备课”。学生说:“原来在高中作文常常被老师表扬,现在学习了写作与文艺理论,啥也不会写了!”

  鲁迅说:“凡是有志于创作的青年,第一个想到的问题,大概总是应该怎样写?现在市场上陈列着的小说作法,小说法程之类,就是专掏这类青年的腰包的。然而,好像没有效,从小说作法学出来的作者,我们至今还没有听到过。有些青年是设法去问已经出名的作者,那些答案,还很少见有什么发表,但结果是不难推想而知的:不得要领。这也难怪,因为创作是并没有什么秘诀,能够交头接耳,一句话就传授给别一个的,倘不然,只要有这秘诀,就真可以登广告,收学费,开一个三天包成文豪学校了。以中国之大,或者也许会有罢,但是,这其实是骗子。”接着,先生说:“凡是已有定评的大作家,他的作品,全部就说明着应该怎样写。只是读者很不容易看出,也就不能领悟。”所以,教师的任务是用同样具有美学鉴赏水准的分析来帮助学习者“领悟”。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因为时下的“写作学”硕士博士多半只写“写作学”的“学”而自己并不写作小说诗歌的。

  而且,现如今,“成功学”的招牌下面,有一条广告就是“速成作家演说家”,“登广告,收学费,开一个三天包成文豪学校”的大有人在。一边是年度作家的小说奖早已无人喝彩甚至不复存在,另一边是“收入排行”成了作家的验孕纸、成功签。可以设想,在写作与写作学也是生意的地方,文学院一定与商学院没有大区别的。

  所以,作家能教,有“教”出的作家为证。作家不能“教”,否则鲁郭茅的孩子早已经是作家。

  因为作家能“教”,李叔同在师范学校教出了丰子恺,集画家与散文家于一身。因为作家能“教”,汪曾祺尾追沈从文到了西南联大,文笔愈发诗意盎然,还顺便收获了石破天惊的“师生恋”。因为作家能“教”,二十多年前的几所大学作家班人才辈出,不少作家通过大学校园的熏陶更上层楼,一飞冲天。

  因为作家不能“教”,鲁迅才说“孩子长大,倘无才能,可寻点小事情过活,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”儿子果然学了无线电。

  因为作家不能“教”,1954年18岁的刘绍棠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上了一年学毅然退学。“一塔湖图”的优越的北大没有留住他,因为他发现中文系的许多课程设置对他的小说写作帮助不大,大学的系统学习与他的文学创作不是一个路子。正是时任北大副教务长兼中文系主任的“不培养作家”杨晦先生,两次把刘绍棠约到自己在燕东园的家中,劝他不要退学。然而仍然留不住一颗年轻的文学创作的心。

  不解决谁去教谁来读的问题,不解决如何教的方法论的问题,讨论得再热闹,终不过自娱自乐也。

  某知名作家曰:“出水才看两腿泥。”硕士班三年,弹指一挥间,届时再做评说不迟。

  责任编辑:有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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